非洲丛林中的生命接力

——塞拉利昂中国医疗队救援记实

   对中国人来说，非洲没有冬天，只有酷暑。四川省地矿局四0三地质队勘探组到塞拉利昂两个多月来，37名队员踏上大西洋彼岸就接受了非洲丛林的盛大洗礼:：首先威胁和困扰队员健康的疾病是疟疾；其次是蚊叮虫咬引起的皮肤病。翻开随队医生的诊治日记，你会看到这样的记录：勘探组队员先后分两批到达塞拉利昂，第一批13人中已有10人患过疟疾，其中3人得过两次，2人得过3次，患病人次超过百分之百；第二批24人，仅一个多月已有11人患疟疾，其中3人为两次患病，患病人次超过百分之五十。记录经常还在刷新。

在非洲患疟疾，就像在国内感冒一样，队员们都习已为常了。对第一批队员中“幸存”的三人，大伙儿都拭目以待，看“三面红旗”到底能打多久？其中三次到塞拉利昂，至今没有传染到疟疾的有项目组总指挥胡夕鹏。他常常幽默却不自信地说：总会有漏网之鱼吧？的确，迄今疟疾还有漏网之鱼，而由蚂蚁叮咬和湿热天气引起的 皮疹、湿疹、泡疹、荨麻疹等皮肤病却无人幸免。每到夜深人静，草棚里许多蚊帐中都会响起“嚓、嚓、嚓”的掻抓声；早上起床，每个人的

双腿、双臂到处是星星血雨。

经过一段痛苦的煎熬，疟疾和皮肤病得到了有效治疗，勘探组领导和队员心里都踏实和放松了许多。谁也没料到，平静和沉寂正是暴风雨的前夜。此刻，新的病魔正在烈日下的非洲丛林中预谋，一场为了救援队友的生命接力即将进行。

一  医生下山

在塞拉利昂北部省，四0三地质队勘探组有两个营地。一个在山上的马声谷村，一个在山下的塞维林农场，两地相距一百多公里。马声谷是勘探组重兵布防的营地，有队员二十多人，随队医生也在这里。塞维林农场距首都弗里敦八十多公里，是勘探组的中转站，负责生产和生活物资的转运。2011年12月20日上午，随队医生从马声谷营地下山，陪同一名腹痛队员到弗里敦作进一步检查、确诊。这名队员是钻机场的组长，在工地吃了一个香蕉，不久发生剧烈腹痛；经过一天的治疗，病情已明显好转，只是腹部还有些隐痛。

汽车从马声谷营地出发，到达塞维林农场已是吃晚饭光景，再赶往弗里敦时间就太晚了。医生和病人便在塞维林农场住下，继续治疗，打算明天一早再去弗里敦。

第二天早上，病人见到医生就说：我的病好了，肚子一点都不痛了！医生对此并不意外，这名队员无非是吃了生冷食物引起消化道炎症，同时还存在泌尿道感染，只要采取消炎镇痛治疗，痊愈只是时间问题。在路上，医生曾笑着对病人说：说不定我们到了塞维林农场你的病就好了！不过，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是让医生欣慰：勘探组已有三天没出现疟疾病人了；皮肤病已得到控制；现在这名队员的病已好了，这就意味着病魔肆掠的险境已到尽头，非洲的蓝天红日，碧水绿树还是美好的。

按说，队员的病好了完全可以从塞维林农场返回马声谷，不必再去弗里敦。经过商量，大家认为，不要辜负了领导的关心，还是让队员到中国医疗队检查一下，顺便采购一些生活用品，也看看塞拉利昂首都的风光。

12月21日上午，四名队员高高兴兴，轻轻松松从塞维林农场出发，驱车前往弗里敦。此时，他们全然不知马声谷营地将要发生一件大事，一项生死攸关的使命正等着他们到弗里敦去完成。

二  病从天降

四0三地质队勘探组这次远征塞拉利昂，是四川省地矿局、也是整个中国西南地区地矿部门第一次向国外派出建制齐全的队伍；是实施国土资源部“走出去”战略的重要一步。勘探组包括物探、槽探、钻探、化探及测量等技术人员和设备，迄今为止，是四0三地质队规模最大的“海外兵团”。为了保障和维护队员的身体健康，队领导特意给勘探组配备了一名兼职医生。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在非洲丛林，威胁人们健康乃至生命的“敌人”遍布海陆空：毒蛇、蜈蚣、蚂蚁、蚊子、黑蜂等等害虫在非常湿热的天地间组成了“三军仪仗队”和“丛林特种兵”，它们的隆重让人无法拒绝；它们的袭击更让人防不胜防。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医生成了大家的“定心丸”，只要医生在，心里就踏实许多。当医生从马声谷营地下山的时候，翻译不无担心地说：万一有人发生重病怎么办呢？谁也没想到，他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2011年12月21日上午10时左右，在马声谷营地，项目总指挥胡夕鹏正与技术人员商谈工作。一辆工程车从探槽工地急速驶来，开车的队员一下车就说：车上有个队员不行了！大家七手八脚把这名队员弄进住地草棚，队员费劲地说：让我在床上躺一下，呼吸成问题！队友们帮着他躺下，他又说：我的肺泡可能破了，与上次一样!这名队员是刚毕业工作的大学生，年仅23岁。他说的“上次”是两年前在大学踢足球时，因剧烈运动导致肺泡破裂。

从天而降的病魔让人猝不及防！此时营地没有医生，无法进行抢救和治疗；如果开车把病人送到弗里敦，最快也要五六个小时，况且他能承受丛林山路的剧烈颠簸吗？开车的队员说：刚才坐车回来稍有抖动，他就喊不行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该如何应对呢？项目组的几位领导紧张地商讨着对策。

呼吸困难的人能再坐车往外送吗？只做过病人没当过医生的胡夕鹏此刻也只好学着医生的样子详细询问病症：今天肺泡破裂前是否有症状，怎么一下子这么严重呢？队员躺在床上说：今天早上出去编录探槽时都没问题，在槽子边一会就突然感觉不对，现在深呼吸感觉好一点了。队员非常虚弱，一脸无助。胡夕鹏拨通了医生一行的电话，要求随队医生当天赶回马声谷对病人进行医治，待病情稳定后再送弗里敦。

三　生命接力

接到马声谷营地的电话，医生一行刚刚到达在弗里敦的中国医疗队。听到队友发生肺泡破裂的情况，他们清楚发生气胸的严重性；这样的情况已超出了自身的医疗条件和能力。在交待了临时处理措施后，他们马上联系医疗队医生。一名内科医生听完病情后，二话没说便带着去找外科医生。后来知道，这位外科医生叫黄志坚，是塞拉利昂中国医疗队队长，在国内系湖南省衡阳市中心医院副院长，胸外科专家，今年四十七岁。黄医生接过连通马声谷营地的电话，直接向病人询问病情。

此时，在马声谷营地发生肺泡破裂的这名队员呼吸困难，脸上全是汗水；队友正扶着他小便；与黄医生讲了一句话，他就说：来不起了，我要躺下！大家看这名队员的病情越来越重，急得一筹莫展。由于塞拉利昂移动公司是用微波传输，信号极不稳定，病人躺着说了几句信号就中断了。再用手机打电话，始终无法接通；总指挥胡夕鹏只好启用卫星电话，直接打给在弗里敦的队员。

在塞拉利昂中国医疗队，黄医生建议早点送到外面做手术。他还想说些什么，电话中断了。正当大家心急如焚的时候，卫星电话响了。随队医生在电话里向总指挥建议：尽快往外送，越早越好，不然有生命危险！总指挥当即在电话里要求：尽量想办法联系中国医疗队的人力、车辆，如果有条件，开一辆救护车并请医生来；我们这边慢慢往弗里敦送，一定要以人为本，不惜一切代价，让队员尽快得到救治！

救援方案确定后，中国医疗队黄志坚队长提前草草吃了午饭，带上手术器械和药品，乘上四0三地质队的小车，与勘探组队员一起，从弗里敦向马声谷营地方向急驰而来；在马声谷营地，一辆工程车载着一行四人，则向弗里敦方向奔去。车上除司机和重危病员外，还有两名队员，一人带上卫星电话，负责通讯联系，另一人20年前曾在部队当过卫生员的，也临时肩负起途中的急救任务。一场与死神赛跑，救援队友的生命接力就此拉开！

四　情牵万里

在马声谷营地，领导和队员们送走病人，心都悬浮着，不知此去是吉是凶？离开家乡的时候有队员计算过，中国成都双流机场与塞拉利昂伦吉机场的飞行距离为15000多公里。在与祖国远隔万里的异国他乡，有谁能拯救我们队员的生命呢？

此时，塞拉利昂弗里敦时间是2011年12月21日上午11：30；中国北京时间是晚上7：30。总指挥胡夕鹏端着午饭吃不下去，只好勉强喝了点汤；平时睡午觉的习惯，今天也没有了。他在总结这次应急变故的记录中写道：在我身上真是发生了吃不下，睡不着的现象！于是他给正从弗里敦赶来的队员发短信：现在我们正在进行的是生命接力，大家务必做好各环节工作，确保人员安全，防止次生事故发生！事后他说：我发短信有两个目的，一是提请大家要清醒；二是可以了解两路救兵是否到达有手机信号的位置了。我的用意兄弟伙也是懂起了，收到短信第一时间就回了。第一条回信说：我们一定会注意安全，尽力把病人照顾好；第二条：不用担心，开车速度都控制了的……。               

在两路救兵没有会师之时，胡夕鹏又急忙发短信向国内的单位领导报告情况，并很快收到了回信。四川省地质矿产公司副总工程师朱廷国：一定要抓紧时间治疗好！总工程师蒲广平：代表公司领导向各位问好！注意好身体！四川省地矿局四0三地质队副队长李金忠受全队领导的委托，发回短信：不行就送回来！

该交待兄弟伙的已经交待了；该汇报领导的已经汇报了，胡夕鹏又牵挂起正在进行的救援中来。从马声谷营地到塞维林农场100多公里的距离大部分是丛林山路，途中还要经过马博河渡口，汽车要驶上木头渡筏，由连接两岸的铁链牵引着，通过人力拉过去。现在不知道对开的两辆汽车到了哪里？肺泡破裂的队员能否扛住路上的颠簸？在手机信号不通的情况下，只有等待，焦急地等待！

直到下午2时许，终于等到了从马声谷营地出发队员的短信：安全过渡并已到达油路了，不用担心，团结就是力量！随后，又收到从塞维林农场发来的短信：从弗里敦开来的救援车已路过农场！收到两条短信，胡夕鹏的心放下了一半：两车会合不过十来分钟，救援的第一目标即将达到。他还有另一半心放不下：病危队员现在情况怎么样？手术是否顺利？最后是什么结果？

五  感谢祖国

塞拉利昂中国医疗队队长黄志坚的心同样放不下，一路上他几次念叨着一句话：医生没见到病人，心里总不踏实！

汽车驶过塞维林农场不远，便与马声谷营地开来的汽车会合了。此刻是塞拉利昂弗里敦时间下午2时10分，两车对开救援比单车奔驰弗里敦缩短了近3个小时！

时间就是生命！黄医生不顾长途疲劳，跳下汽车马上对病人进行检查、诊断。队友们扶着病人，缓缓从车上下来。他面色苍白，呼吸困难，口唇发绀。解开衣扣，只见右侧胸部明显高于左侧；两边锁骨及胸骨上端皮肤凹陷，出现了典型的“三凹征”。黄医生用耳朵紧贴病人右胸：没有听见呼吸音！所有这些症状可以确认，这名肺泡破裂的队员发生了气胸。如不及时将胸腔里的气体排出，将会进一步出现张力性气胸，胸腔里的气压会压缩肺叶，造成呼吸窒息；压迫心脏，引起心力衰竭。一种或是两种情况出现都会导致病人死亡！为了抢在死神前面，绝对不能再将病人送到医疗队。黄医生当机立断：手术就近在塞维林农场实施！

在没有理想环境和严格消毒条件的情况下，只能因陋就简！经过迅速的术前准备，黄医生主刀、勘探组医生当助手，对病人进行了胸部局麻、切口、插管、排气手术。在危急的气氛中、酷热的空气里，黄医生头上流下的汗水把眼镜镜片都浸花了，助手给他擦了一遍又一遍。不到一个小时，手术取得了成功！

与此同时，远在马声谷营地勘探组的领导和队员，也在密切关注着手术的进程。胡夕鹏在总结中写道：胸腔里的气体排出后，队员就感觉好多了。报平安的短信一个接一个，我的心里也平静了许多!

病人从胸腔排出肺泡破裂进入的气体只是闯过了治疗气胸最重要的一道鬼门关：排气关；接下来还要经受第二道鬼门关的考验，这就是感染关。发生气胸，手术后有许多导致感染的因素：首先肺泡破裂会吸入带菌的空气；其次手术创口在一定程度上让胸腔“对外开放”；第三插管既是气体排出的通道，也是细菌进入的桥梁；第四客观条件造成手术消毒不严；第五炎热天气有利于细菌滋生；第六病人体质虚弱，抵抗力低下。如果预防和控制不了感染，胸腔里有肺和心脏，后果可想而知！手术后，黄医生还有很多工作，不可能大包大揽。毫无疑问，术后治疗还得要自己解决。

在勘探组领导的关心支持下，队员们尽自身的条件和能力，对这名队友实行了特别护理和精心治疗。在他行动不便的时候，大家争相给他端水、喂饭；他能起床走动，便帮着提输液瓶、排气瓶；工作之余，又陪着聊天，给他安慰和鼓励。领导和队员们的辛劳和努力没有白费：术后第二天，在胸腔内气体全部排出的情况下，为这名队员取出了排气管，伤口没有感染！第七天拆线，伤口愈合良好，没有红肿！经过一段时间疗养，队员身体已基本恢复到健康状态！为根治病因，勘探组及队领导决定让他提前回国。塞拉利昂弗里敦时间：2012年1月3日晚6：40；中国北京时间：2012年1月4日凌晨2：40，这名队员从四川省峨眉山市四0三地质队发来信息：平安到达，放心！回国仅两天，队领导将他送到乐山武警医院作肺部手术，进行彻底治疗，目前正在康复之中。

经历了这场非洲丛林中的生命接力，四川省地矿局四0三地质队塞拉利昂勘探组领导和队员，既感到幸运也觉得遗憾。幸运的是，本来随队医生一行从马声谷营地下山到弗里敦，是陪队友去中国医疗队检查、确诊的；结果却歪打正着，吉人天相，为援救另一位病危队友的生命争得条件、赢得时间；遗憾的是，至今没能向妙手回春的中国医疗队队长黄志坚医生表达到深厚的感激之情！

那天做完手术，已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黄医生只喝了点水便要匆匆赶回在弗里敦的中国医疗队。队员们纷纷挽留：不在这儿住几天、玩几天，至少也要吃了饭再走呵！黄医生风趣而又庄重地说：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们是祖国派来的医疗队，救死扶伤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无论是非洲的黑人兄弟，还是自己的骨肉同胞，这都是应该做的！

黄志坚医生既是胸外科专家，又是塞拉利昂中国医疗队队长，责任重大、工作繁忙。救援途中，他把行踪电话报告了中国住塞拉利昂大使馆，同时又接到了另一项救援任务。

在异国他乡几个小时的阴阳交错、生死轮回，不禁让人唏嘘和感慨生命的脆弱与坚强！与黄医生惜别，队员们眼里噙着泪花。一位队员说出了大家共同的话：感谢黄医生！感谢祖国向非洲派出了医疗队！

作者署名：吴建铮、关淑红、邓远文、胡锁天

作者单位：四川省峨眉山市四0三地质队（邮编：614200）